儒家在中国有几千年的历史,早已成为这个国家血脉中的一部分,儒学治国,儒家治国,对于读书人来说,也不仅仅是指科举,不仅仅是儒学,它是一个系统,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。 “大人说,儒是一种文化,当为每个人所熟知,所力行,儒可以为官,也可以为商,即儒商;反过来说,人人皆可学儒,”谭钟麟肃声说道。
王凯泰听了大为兴奋,以为儒家还将在占据显学的位置,实际上叶枫说的儒家文化是一种世俗化,也就意味着不再有特殊的权利。
在经过一番考察之后,双方再度坐回到谈判桌上,态度却是好了很多,但在谈判的过程中,依旧是唇枪舌战,王凯泰责问进攻曹县的淮军,谭钟麟质疑淮军北上的意图,双方你来我往,毫不让步。
不过在漫长拉锯的过程中,双方还是就一些问题达成了共识,李鸿章的意图也逐渐显露出来,他的要求,大致也没有超出叶枫的预料,只是在地盘的划分上有些争议。
李鸿章提出,湘淮一系应当占有湖南、湖北、四川、长江以北的安徽北部、陕西与河南,其中后两个省份只是谈判的手段,湘淮实际控制的只有两湖、四川和安徽北部,作为现有地盘的划分。
叶枫也认可现阶段谁控制谁占有的原则,而只要是从满清手中夺得控制权地地方。也可以按照这个原则划分,只要他李鸿章攻下北京,那么北京的治权就是湘淮系的,但是必须是有实质性的控制,并公开宣称。
不过在现有四省的问题上,双方也还存在分歧,那就是太平军的问题。太平军分多路向这几个地区进攻,那么湘淮就可以反击,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并不一致。\\
不可能帮助湘淮军去打太平军,但如果真的实现盟约,如何处理和太平军之间地关系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
“以盟约达成之时实际占领线为基础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,”叶枫皱了皱眉头,现在是太平军和军在攻,这么做或许可以迫使李鸿章、曾国藩早日做出决定,同时也可能导致他们全力反扑。在协议达成之前,或许会发生一次较大规模的攻势。
但是叶枫也只有这么处理:“实际占领线是原则,另外石达开、李世贤那边的代表也该快到了,大家都坐下来以后,先停火,再谈判,如果是想借谈判捞取好处的,那么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施加打击。”
“李世贤、石达开或许都愿意谈,天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?”王韬沉吟着说道。
“洪仁近日会到上海,这样大家可以坐下来谈。不过洪秀全想做什么王是不可能的,”叶枫皱了皱眉头说道。
“最难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,其他人都可能有合作的倾向,但是从洪秀全身上,我看不到这种可能,”冯桂芬对太平天国地宗教性,以及对儒家的破坏一直都很仇视,在他看来。李秀成或许还算是比较开通的,但洪秀全绝对是异教徒。
“洪秀全毕竟还是太平军的精神领袖,如果他不接受联盟的话,我们也不能做出太激烈的反应。毕竟要考虑李秀成、李世贤、杨辅清,甚至石达开的想法,”王韬道。
“呵呵,就怕大家私心都太重,最后都想着争地盘,至于洪秀全,就交给李鸿章去对付好了。\\\给天京一些压力。让他动弹不得,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。只能指望这位天父的儿子快点去见上帝了,”叶枫摇了摇头,他对洪秀全搞的什么拜上帝教也很不以为然,但也不得不承认,宗教对老百姓的影响还是相当大地,随便把基督教拿过来改了一下,就煽动了那么多的人造反,实在可怕。
叶枫若有所思地看着冯桂芬:“儒家有时候更像是一种文化,从来没有严格组织过,道教、佛教也存在同样的问题,过于讲修身,很少提及信仰,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确立一种宗教性质的信仰呢?”
“这个问题很复杂啊!”王韬也把目光投向冯桂芬,毕竟他可是新经学的泰斗,虽然很多新学理论都是叶枫提出来的。
“大人的意思,是发展一种儒教?”冯桂芬对此也未曾考虑过,也显得十分疑惑。
“儒教自然可以,但是关于教义是必须要很小心地选择的,可能还是一些关于普适性道德要求地,但是在另外一方面,儒教本身对文化的要求可能也有些高,对老百姓而言,还需要一种新的形式,”叶枫也是偶然想到这个问题,一边思考一边说道。
“要说中国人的信仰,尊师重道,对于祖先地祭祀,这应该成为信仰中的一部分,最坚实的基础,同时以儒家经义为高端部分,形成一个完整的信仰体系。”
冯桂芬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大人的意思,首先祭孔,再祭祖宗,并形成一套严密的价值体系和仪式,将信仰根植到每个老百姓的心中。”
叶枫点了点头,又摇摇头,冯桂芬等人不觉得,他却感到祭祀孔子有些别扭,并不是说孔子不能祭祀,但作为神地话就有些别扭了,孔子也不过是先秦诸子中地一位而已。
不过这样的话叶枫可不敢随便乱说,这时代地读书人多是孔子的信徒,虽然说耶稣也能成神,但苏格拉底、亚里士多德都不是神,让一个学者成为精神信仰的话,似乎并不妥当。
因为不管如何说,一个学者某种学派都会有不足的地方,儒家是这样,古希腊也是这样,如果说因为尊孔而将其它文化扼杀掉的话,那么肯定是得不偿失,甚至是极其糟糕的事情。
叶枫想用祭祀天地来作为最高祭典,但这种方式,或者是其它办法,都无法真正代表中国的文化和精神,即便是炎黄代表的炎帝和黄帝也不行,因为他们没有留下教义,如果是编造的话,毕竟缺乏传统。
叶枫不得不承认,儒家和孔子已经深入中国人的血液中,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,也知道夫子,知道论语,尊师重教。
叶枫想了很久,最后觉得还是祭孔祭祖宗,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代表中国传统的精神,才最有可能成为国民信仰。
不过在细节上还是会有一些改变,论语会作为唯一的经典,至于以后的儒家经典,譬如董仲舒的《春秋凡露》,程朱理学,陆王心学,都只是对论语的解释,是一家之言。
也就是说,其他人都可以就论语进行解释,譬如冯桂芬的新学,而论语作为一本古典哲学著作,其涵盖的内容非常广泛,而且都是微言大义,包含很多朴素的道理,可以做很多引申,完全可以提炼出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。
当然,其中也肯定有一些不适合时代的文本,不过就算是圣经,也同样有许多这样的地方,恐怕也不是每一条都被人们严格遵守。
实质上,经过文艺复兴、启蒙运动以后,基督教的教义已经在很多时候成为一种道德信仰,很少再涉及具体的社会问题。
叶枫希望论语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,将一些优良的传统传承下来,譬如对学习读书的重视,甚至对伦理的看重,道德教化等等,这些无论在哪个时代,都是需要的。
尊重儒家,其实最看重的是对学识的重视,所以也会强调诸子百家的学术,将其纳入学术体系中,祭孔强调的是道德,而不是学术,学术上要百家齐放,信仰上则要重传承,要有共同的信仰。
冯桂芬对这件事感到非常兴奋,他现在已经成为新经学的泰斗,如果能创建这样一整套系统信仰的话,那么他的声望将更加如日中天。
冯桂芬甚至抛开正在进行的多方会谈,辞去文教部尚书,全副身心投入到创办孔教的事业当中。
这样一件事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,同样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,叶枫提出先举办一些祭典,从祭祀炎黄始祖开始,到祭祀孔子百家。
因而就在多方代表会聚上海,唇枪舌战展开辩论的时候,冯桂芬又炮制出一份精神复兴的纲领出来,并宣布将要在合适的地点组织祭祀先祖炎帝和黄帝,作为整个祭典活动的一部分,如何实现复兴将作为一个议题,邀请天下才俊工商。
上海的多方谈判中也增加了一个进程,那就是一起祭祀炎黄祖先,虽然太平军信仰拜上帝教,但祭祀祖先也是允许的,而且这更能得到大家心底的认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