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还指出，修电报还将打击瑞典原本的邮递公司，而这个公司是瑞典国营的，损失经济利益的同时，也会造成大量失业。

    “信函递送和电报并不冲突，电报论字收费，价格高昂，并不会侵害邮政的业务。况且英国大力发展电报的同时，国内的邮递业务并没有受到影响。”小西门子刚从英国回来，马上举出实例反驳。

    “既然价格高昂，一般人用不起，更没有兴建的必要。”季尔沙哑的声音、通红的脸膛，看不出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动。

    只是不等小西门子反驳，季尔又继续说道：“况且，修电报无助于瑞典，只对英法商人有利。”

    季尔认为，瑞典与欧洲其他国家，尤其是连通电报的英国、法国和普鲁士之间，只有木材出口具有一定规模。如果连通电报，只会有利于这些国家的商人了解瑞典，将大量货物输入，对瑞典商人却没有帮助，因此不如不修。

    涉及到贸易政策，小西门子和叶枫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，一直没有说话的彭特小眼睛一转，笑道：“瑞典现在确实出口较少，但国内可以出口的商品却不少，除了木柴，我们的造纸、铁矿、水晶、机械甚至纺织，都有出口，而且我们需要的物资，也能用更低的价格购买到，通过自由贸易，可以促进国内商品的流通，搞活经济，富国强民。”

    “自由贸易是搞乱经济，经济需要秩序……”

    叶枫和小西门子面面相觑，眼看彭特和季尔辩论的主题，很快偏移到自由贸易政策好，还是市场保护好，关于是不是修电报的问题，竟然演变成一场经济政策的辩论。

    叶枫认为自由贸易好，但季尔开口闭口秩序、稳定，还有一套似是而非的经济理论，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
    卡尔亲王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，等他们吵了一会，才伸手打断：“这件事以后再说，季尔先生的意思，是这个电报还是不修比较好，是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错，修建电报线路不仅没有必要，还会带来一些问题，因为连通电报，必然造成讯息的快速传递，给政府工作造成比较大的被动，比如不久前的《哥德堡邮报》事件。”

    季尔认为，电报虽然是个好东西，瑞典目前却不能修，只有等条件到了，才可以，才应该修，而现在就修，是百害而无一利。

    季尔词锋锐利，叶枫发现自己很难插上话，而当季尔说到《哥德堡邮报》事件的时候，卡尔亲王居然点了点头：“季尔先生，是我疏忽了，看来修电报这件事，确实不能操之过急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，这件事情，眼下根本无需考虑。”季尔目光狠狠扫过叶枫：“殿下应该考虑的，是瑞典今后和俄国的关系。”

    叶枫不清楚“《哥德堡邮报》事件”是怎么回事，见卡尔亲王要和两位大臣讨论国家大事，只能和小西门子无奈地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“西门子先生，你是不是早遇到过这样的情况？”叶枫从未想到会有人反对，见到小西门并未惊讶，想来是遇过这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小西门子点了点头：“埃尔文，你是做技术的，和我大哥一样，总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，我也是，这点远不如我三哥。”

    小西门子做了一番反省，才接着道：“其实，电报线修与不修，关键还是利益问题，正如季尔所说，瑞典的东西卖不到外面去，这个电报又是为谁修的呢？”

    “这几年，为了保护国内的市场，瑞典政策越来越保守，现在想想，他们确实有不愿意修电报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叶枫听了非常郁闷，没有电报，他在瑞典和法国、耶拿的联系会很不方便，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，也会受到影响，他就在想，是不是一定要回瑞典。

    叶枫历数自己做过的俄国、德国、法国和瑞典四个国家，很快发现，无论在哪里，都要遇上很多麻烦，也只有在巴黎，被他闯出一番名，如果继续在那里发展，可能会比较顺利。

    但问题是，再过十几年，法国就要被德国干掉，将目光放得再远一点，包括罗斯柴尔德都会在战争中丧失大量财富，似乎一直保持着国内和平的瑞典，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    既然瑞典才是最好的选择，而无论在哪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，只有迎难而上。

    电报是一定要搞的，信息就是财富，而且现在电报业发展非常迅速，又非常……落后，对，就是落后。

    叶枫从小西门子那里得知，这个时代的电报，不仅是单路传送，而且发报都是手工的，西门子公司就是靠一些小创新，发展起来的，还有未来的爱迪生，也是从电报员起家的。

    这么好的机会，叶枫没想到也就算了，既然想到了，当然要抢占技术的制高点。

    叶枫还有个想法，不是不让我修电报线么，那我就生产电报设备，卖到国外，到时候申请修建一条试验线，总可以了吧？

    这次小西门子要和诺贝尔公司做生意，带了一套发报收报机器，叶枫先借了回来，将那些精力过剩，

    里争吵不休的研究员们叫过来。

    “有多少人接触过电报的？……这么少？那你们都看看，了解一下原理，想想有没有改进的办法。”叶枫道。

    听到叶枫的话，研究员们知道有事情做了，将那一台发报机和一台收报机反复检查，普朗泰和眼镜等两三个接触过的，就负责解释，很多东西，叶枫也是第一次听到。

    “你们说说，这玩意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，要怎么改进？”等大家看得差不多了，叶枫也想出了几个主意，但毕竟不是很熟悉，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提供点灵感，也顺便鼓鼓士气。

    “不方便啊，很不方便。”普朗泰歪了歪脑袋：“将讯息翻译成电文，通过发报机发出去，然后接收电文，再翻译成讯息，太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阿尔伯特紧跟着晃了晃脑袋：“如果能直接将文字传过去就好了，像印刷机一样，直接印出来。”

    外行就是外行，叶枫又问眼镜：“你有什么想法吗？”

    “需要一些数据，我想知道一个手指拍发，和十个手指拍发，究竟哪一个更快。”推了推眼镜，眼镜很认真地说道。

    典型的唯数字论，不过有点搭边了，至少注意到发报速度的问题。

    叶枫不是来培养人才的，既然从大家那里得不到更好的创意，他就打算直接下达研究任务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，他听到有人用汉语说话了：“点与横就像阴和阳，他们组合起来，像八卦。”

    八卦？叶枫完全不懂，他看了眼神秘兮兮的王文达：“那你有没有创意？”

    “现在没有，我打算研究这种编码。”王文达道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大家都可以想想，有什么好主意可以提出来，如果可行的话，我们就成立相应的项目小组。”叶枫道。

    “眼镜，你刚才注意到拍发速度这个问题，非常好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，无论是十根手指，还是一根手指，都不可能有机器快？”叶枫按了按发报机的拍发键。

    这就是制约发报速度的关键，而且拍出去就不能修改，非常不方便。

    “自动化？”阿尔伯特道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叶枫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机器怎么能分辨文字呢？”其他人都很不理解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当初照相石印术发明之前，人们也认为制版无法自动化。”叶枫笑道。

    “可是，印刷是完全复制啊！”阿尔伯特不懂电学，所以还是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王文达突然开口说道：“印刷有空白处，有着墨处，也是一阴一阳。”

    怎么又扯到阴阳上面去了？叶枫看了看王文达，觉得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“点和横是阴阳、长和短是阴阳、着墨和空白是阴阳、通和断也是阴阳！”

    这一次，王文达说的是法语，但所有的法国研究员都愕然地看着摇头晃脑的王文达，不明白他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叶枫也不明白，他很想打断王文达的臆想，这个电报、印刷，和阴阳有什么关系？

    王文达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，一支笔，在上面画出一条长的矩形，又分成一格一格，其中有的涂黑，有的空白。

    “空为阳，黑为阴。”王文达在上面画了两条导线，一根接在矩形下方的平板上，一根接着指针，压在纸带上面，又在另外一处画了条矩形，同样分成一格一格。

    “阳则通，彼端落下涂黑，阴则断，彼端抬起空一格，则此端阴阳阴阳，彼端阳阴阳阴。”

    叶枫已经看明白了，忍不住叫好，王文达一眼看到有线电报的工作原理，这一头的通断，会引起那一头继电器同样的通断，而所谓的阴阳，就和照相印刷术部分渗墨，部分拒墨一样，一部分通电，一部分不通电。只要先做出这样的纸带，就可以直接连到发报机上拍发。

    王文达表述得太过玄乎，在叶枫看来，这就是纸带式自动发报机，原本发报员需要将讯息翻译成电文，也就是莫尔斯电码，然后手动拍发。

    用纸带拍发，只需在翻译的同时，直接在纸带上打孔，然后用纸带拍发，自然比一根手指，或十根手指拍发，快上很多。

    但问题是，拍发的速度快了，却多了一个打孔的工序，这个打孔会很快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