牟其中，几个月前还是一位名不见经传，默默无闻的小人物，但随着 1992 年 2 月，一份发行量仅次于人民日报的《报刊文摘》一篇题为“做飞机生意 的个体户”的文章，顿时使刚刚接触商品经济大潮的中国人，在震惊中对之 刮目相看了：牟其中从俄罗斯运来四架能容纳 164 位乘客的飞机，总价值达 2 亿多人民币，交货给四川航空公司，然后他又组织 500 个火车皮的中国罐 头食品、服装鞋帽、机电产品运往俄罗斯，作为换取飞机的实物货币。双向 交换的产品总价值达 4.2 亿瑞士法郎，是中俄民间贸易史上最大的一宗单项 易货贸易。因这非凡之举，人们对牟其中感起兴趣来了。他到底有多少超人 的本领，是否有大背景？事实上他没有什么背景，至于才能嘛，也没有什么 超级的。40 岁时，他还是四川万县一家玻璃厂的一个普通工人。第一次改革 开放的信息传来，他闻风而动，辞去玻璃厂的工作，借了 300 元钱经商。十 余年过去了，他创办的企业——南德集团公司目前已是大陆最大的私营公 司。公司在北京永定路租了大楼，光雇员就达 300 多人。
他是怎样做成飞机生意的呢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把现成的产品组装成市场，当中间商，为各方牵线搭桥，服务社会，自己也从中赚钱。他举了一例：哈尔滨有一家纽扣厂，到温州桥头纽扣市场推销产品，同时哈尔滨有一家服装厂也到那儿采购纽扣，并且后者看中了前者的产品，于是桥头的商人与两家各签一份合同，让纽扣厂把产品直接送到服装厂，而自己在几千公里外从中赚了大钱。

在两个国家间做飞机贸易当然要复杂得多。为了做成这笔易货贸易，牟 其中说他花了整整 3 年时间，仅各种购销合同摞起来就有半米高。首先调查 了两国市场情况，研究了两国有关法律，了解到俄罗斯飞机滞销、便宜，比 美国同类飞机便宜三分之二，他们紧缺的是服装、食品、机械产品等。而中 国的服装、食品、机械等产品积压严重，很多厂都因为产品销不出去濒临倒 闭。但中国紧缺飞机。相互用滞销商品去换取紧俏商品，当然是受两国政府 鼓励的事。于是他就付诸实践。按照规定必须先付款再提货。这就不好办了， 2 亿，个体公司拿不出这么多钱，四川航空公司也拿不出。经过长期的艰苦 谈判，古比雪夫飞机厂终于同意先把飞机飞到川航。由于川航一时付不出钱， 按国家规定，飞机虽然已由川航使用，但仍是南德公司的财产。牟其中用飞 机作抵押向银行贷款，得到了足够的钱。接着他便在国内组织去交换的货物， 与全国 300 多家企业签约，并先付款。这些企业装了 500 个火车皮的中国罐 头食品、服装鞋帽、机电产品运往俄罗斯。就这样，一桩合法的大买卖做成 了，而南德公司几乎没有动用自己的流动资金，却获得了巨额利润。
用牟其中自己的话说，他在获得大量利润的同时，也成了“英雄”。古比雪夫飞机厂的厂长感激他，因为他为这个厂销售掉积压的飞机，并使他得 到 500 车皮的紧俏货投放莫斯科市场，赚了大钱；川航的经理感激他，因为 他们在未付款的情况下得到飞机，投入营运，公司营业额和利润激增；国内 300 多家企业的厂长感激他，因为他们厂的积压产品销出去了，企业又起死 回生；地方的领导感激他，因为增加了地方的财政收入。 1992 年第 1 季度， 南德公司即交所得税 700 余万；甚至连银行也感激他，因为南德集团按时还本付息。

不过牟其中是很谦虚的。他说：“我不过是一个演技平庸但熟悉舞台的演员。造飞机我不如古比雪夫机厂厂长，办航空我不如四川航空公司经理， 做罐头我不如万县罐头厂厂长。但是，古比雪夫的厂长不清楚有 1.1 亿人口 的四川省航空公司缺少客机，川航的经理不清楚怎样弄到廉价大飞机，万县 的厂长不清楚莫斯科市民排队买罐头的艰难——而这些我都清楚。”

牟其中说的是实话，他就是凭着掌握了各方面的信息，然后巧妙地借助各方面的力量组装成市场，完成了这桩举国震惊的大买卖。